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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如果一個人的價值被看見了」 島讀人物╳芒草心 街遊專案執行 廖冠樺

文:林立恆(亞洲公共文化協會 兼職研究員);圖片來源:「社團法人台灣芒草心慈善協會」網頁

2009年,村上春樹獲頒「耶路撒冷文學獎」,在他發表的得獎感言中,他說

「如果這裡有堅固高大的牆,有撞牆即破的蛋,我經常會站在蛋這邊。無論高牆是多麼正確,雞蛋是多麼地錯誤,我都會站在雞蛋這邊。」

他說的高強就是「體制」,體制保障人的生活,但也有人被體制排除出去,只是我們並不容易看到這一點,這些被體制排除出去的人,表現為貧窮與弱勢,面對代表「正確」的體制,弱勢與貧窮就變成了對立面,變成「錯誤」的那一方。

在臺灣社會,對於失敗有很清楚的描繪,其中一種就是流浪街頭,所以當人們看到在街頭流浪的無家者,或許直覺認為他是個失敗者,想必他過往犯了什麼樣的過錯,也因此無家者背負了失敗者的標籤。

面對社會這道高牆,無家者如同脆弱的雞蛋,要承受各種指責,然而有人選擇與雞蛋站在一起。2011年成立的「芒草心」由一群服務街友的第一線人員組成,2014年開始推動無家者自立方案,如街遊(街友導覽)、起家工作室、自立支援中心。

其中「街遊」(Hidden Taipei)是很特別的臺北徒步導覽活動,由曾經在街頭流浪的人擔任導覽員,與參與者分享漂泊的人生和街頭求生的經驗,也帶領大家看見臺北的另一面。

廖冠樺(冠冠)負責執行街遊專案,專門培訓導覽員,平常要陪伴無家者,傾聽他們的故事,並且與導覽員一同規劃和他們生命故事緊緊連結的導覽路線。

冠冠要與我們分享這段陪伴無家者的經歷,她希望藉由街頭導覽讓大眾看見社會的另一面,而在陪伴的過程中,她也看見了未曾預想的人世風景。

為什麼當初會加入芒草心?

冠冠大學就讀社會福利學系,芒草心是她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。

高三那年,臺灣發生了三一八學運,這場街頭運動讓她體會到,課本上的內容與現實社會的狀況不一樣,有許多事情正在發生,而了解的人又太少。

高中期間,冠冠就時常與同學討論社會議題,原先計畫大學要唸政治系或社會系,然而選填志願時誤打誤撞進入了社會福利學系,因此學習到許多政策面的知識,也在大學期間漸漸清楚自己的興趣,「喜歡去釐清事情,然後向大眾倡議,讓大眾理解某個事件的真實樣貌。」

碰巧在大學畢業前夕,冠冠看到芒草心正在徵人,需要有人來推動街遊計畫,原本就有加入倡議型NGO的打算,芒草心處理的又是廣泛的議題,因此冠冠畢業後便進入了芒草心。

無論是誰都希望自己能夠有所付出

冠冠的工作是培訓街頭導覽員,平常要尋覓合適的人,來自芒草心自立支援中心的無家者是潛在的人選,他們與芒草心的夥伴們有比較長的相處時間,冠冠時常豎起耳朵,留意無家者與同事的互動,要從中找到值得分享的內容。

街遊導覽是收費的活動,其中百分之四十五是導覽費,起初有媒體曝光加持,一個月下來導覽員的收入將近三萬元,原先希望這筆費用可以用來改善導覽員的經濟生活,但漸漸的熱潮過去,導覽費只能當作補充收入。

街遊導覽的設計,目的之一是為無家者創造收入來源,對無家者來說,吸引他們願意參與培訓成為導覽員的誘因,或許也是經濟因素。然而冠冠卻發現,無家者之所以願意配合培訓,其實是想要回報芒草心,因為曾經在自立支援中心得到幫助,所以也想有所回饋。

後來冠冠也發現,成為導覽員的無家者對芒草心漸漸產生認同感,覺得自己也是芒草心的一份子。芒草心定期舉辦街友大會,他們因此知道芒草心正在推動的事務,默默了解芒草心的運作,也能夠在導覽時,回應參與者關於組織面的問題。

冠冠還分享了一個溫馨的小故事,有一次活動結束,她跟導覽員要搭捷運離開,導覽員大哥從口袋掏出了兩張紙塞給她,是兩張專用垃圾袋的兌換券,要冠冠拿去自立支援中心,他說自己有低收入戶的身分,可以去換專用垃圾袋,他自己足夠,所以想要拿去給收容據點使用。

冠冠說:「我從他們身上感受到,一個受幫助人,也有想要幫助人的一面。」

社會上認定最無力的人,並非一無是處,他依然想要有所付出。

我們需要更有包容力的社會

芒草心2011年成立至今,推動了許多改善無家者生存處境的計畫與制度,例如大前輩張獻忠開發出不同的救助型傳統,他發現無家者往往沒有健保可以就醫,造成小病拖成大病,最後難以處理,於是他開設「掛帳制度」,由社會局具保掛帳,社會局之後再支付醫療費用。

2014年成立收容據點,陪伴無家者走上自立這條路。然後現在有冠冠負責的街頭導覽,芒草心認為無家者不會只是被幫助的對象,儘管被體制放逐,但是芒草心接住了他們,重新看見他們的價值。

冠冠回憶自己的求學經歷,考上好高中,順利大學畢業,獲得良好的教育資源,其實是幸運地在體制內成長。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幸運,有人失足而一落千丈,然而社會沒有再次給予翻身的機會,冠冠在陪伴無家者的過程中感受到,我們需要更有包容力的社會,而不是放大雞蛋的錯誤:

「每個人都有犯錯、做不好的時候,我希望這個社會能夠給人機會,我也希望在我犯錯的時候,可以得到包容。」

本集島讀帶領人:立恆
本集島讀人物:芒草心 街遊專案執行 廖冠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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